每次回乡下，我总要吃爹妈的一碗素面条（武威方言也叫甜面条，盐少无肉呗）。因为那是爹妈的味道，回家的感觉，吃了很踏实，暖烘烘的。老爹经常被忽略了。其实架炉子搭锅、摘菜淘菜，还有打醋买面呀，一些跑腿的活儿全是他老人家干完的，只是没有摆到桌面子上罢了！

“吃面里吗？我给你们组好昂，几个人啊！多乎到里？（武威方言）”电话里妈妈总是这几句话，问得仔细。其实时间长了，妈妈也盼着我们多回去一趟，怕有急事又回不去了。有时候快到家门口了，单位一个紧急电话返回，让爹妈又白忙乎了半天，心里不是个滋味，自责不应该打电话。有时候直接回来，更让老人忙里忙外的，原来吃一碗素面条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。

十月季节里，乡下小院里什么都有。从城里出发，开车回家也就二十多分钟。这么近，但因工作忙，或者说是懒惰，一年却回不去几次。回头一想，也不知道时间去哪儿了！路上，脑子里总能想到爹妈准备素面条的场景…他们走进院子里那自己开辟不足6平米的有机小菜地，拔萝卜，掐芫荽，摘西红柿，揪几个茄辣子，再着实挑选些嫩刀豆，就足够了。妈妈或自己和面，或打发老爹去街上买面条，老两口在厨房唸唸叨叨的就把素面条做好了。

老爹早早就在马路边上等着了。到家一进门就说，也不把阳阳（孙子）领上来让玩卡。我笑着说，孙子的日程比我忙，上午弹钢琴，下午打乒乓球呢。妈妈迎上来赶紧问：那些吃里，饭好了。我还是最喜欢老厨房屋里围着锅灶吃，这样方便。这间老屋子没有拆，已经30多年了。墙皮熏得黑乎乎的，太阳从天窗里钻进来，照得浮尘像一根顶梁柱子。旮旯里堆放着煤，旁边是灶台，水缸，面柜等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，反正是“用之不多，弃之可惜”。妈妈总说，这里灰大，新屋里吃吧！我却早已坐在从城里淘汰的一组沙发上不起了，忘我的吃着三个“硬菜”：一盆蒜拌刀豆，一碟芫荽拌萝卜，一盘生醋拌青椒！美哉，香哉！这里吃才有足足的爹妈的味道！

呼噜汤吧几下子一碗吃了。交待一下，这是小时候的习惯，兄弟姊妹多，吃慢了，就可能会少吃一碗。妈妈笑着说，慢些吃慢些吃，没人和你叼。一碗吃完总觉得还少一口，又加一勺，或少半碗，不知不觉就吃撑了…可心里却感觉收获了一切，仿佛肚子里盛下了整个世界！搓着圆圆的肚皮，又溜达进菜园，看那诱人的西红柿，抓住红透些的，用手一抹，一掰粉红又沙，一口咬下去，小时候的味道满口出来了；再拧一个露出半个身子的花樱萝卜，水龙上用水一捋，嚼起来嗑喷嗑喷的…

家，有爹妈总是幸福的。说句实话，其实我根本没记住爹妈的年龄，认真一算，爹妈都快70了！可我总觉得爹妈还没有老。他们还有自己的“小产业”呢，也就是他们一辈子最爱最苦也不愿放弃牛羊鸡。收入一算好了，老两口高兴的；细细又一算，抱怨说牛羊吃了多少，馍馍攒锅盔－－原打啦原，辛辛苦苦的还不赚钱，白受苦！但我们明白，内心还是爱养这些牛呀羊呀的，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呀，也似乎是全天下这一代农民的情结，又恨又爱！

父母健在，家就在，爹妈的素面条就是我们兄弟姊妹们回家的路。回想这些年，自高中读书，上大学，工作以来，我回家少了，和爹妈说的心里话也少了，自认为他们不了解我的工作，只是喧一喧村里的老人孩子，自家的亲戚们……我平日里打电话也少，但一接爹妈的电话心里就紧张，担心他们这样那样。爹妈总是说没事，时间长了就问卡么！妈妈偶尔也会絮叨，大牛算着快下牛娃子了，睡牛棚都七天了还不见动静，两个三个月的羊羔子没养活，太着气呀……这些听着是鸡毛蒜皮的事，但是爹妈的全部，是老两口的生活。我经常想，老两口一辈子了，也还没有好好享受，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，还在奋斗着。身体健康是儿女的福，我们是幸福的。愿新冠疫情早日结束，得空一定实现这个愿望。

作者：张大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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