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的端午节是沙枣花香起来的。
在端午节前一个月,凉州城里的沙枣花率先挂起了黄色的小风铃。一开香半城。这种花的香,让不起眼的沙枣树赢得了自尊和自信。树身的丑与开花的香形成对比,让丑与美自我对立,大自然就是这么奇特。
待城市的沙枣花倾情转形后,乡村的沙枣花才开。因为它们要等油饼子卷糕上锅。卷糕甜起来,端午节才更像节日。
没有一个节日与那么多的历史人物有关:屈原、伍子胥、介子推、曹娥;也没有一个节日与那么多的植物有联系:菖蒲、兰草、艾叶、藿香、白芷、苍术等等;更没有一个节日叫法如此之多:端午节、恶月恶日节、诗人节、女儿节、浴兰节、情人节,不一而足。十里不同风,五里不同俗。过端午节,过得是不同的风俗。地域不同,过节的内容也有区别。南方水多,水得水过,譬如赛龙舟;北方土多,土得土过。一至端午节,杨柳便插于户户门楣或门框,成为不进门的亲戚。一个节日,不管说法有多少,只要直指人心,都有过得必要。
点朱砂,喝雄黄酒,端午节还是防疫节。
被香、甜催熟的节日,闻了,吃了,还得穿出来。凉州民谣云:八月十五端出来,五月端午穿出来。
穿尤以女孩为主。
男孩做善财童子,在手腕和脚腕要戴花绳。女孩用海娜花染指甲,头戴莲花帽,身配荷包。做荷包,成为姑娘们最重要的事。荷包的种类也多:鸡心、金鱼、公鸡、青蛙、马驹子、鹿羔子,比得是手艺,抢得是风头。
那首流传甚广的《王哥放羊》,让端午节更加诗意起来:“五月里来五端阳,油饼子卷糕蘸上白砂糖,喝上三盅雄黄酒,我与王哥闹端阳。”
一个“闹”字,意境迭出,连放羊的王哥都放下了羊鞭,来与心爱的姑娘闹端阳,何况诗人们。
诗人们赛诗,姑娘们赛荷包,家庭主妇赛油饼子卷糕。与节日有关的植物们更是不再矜持。满街都是头戴柳条帽摇摇晃晃的小伙们和腰间缀满荷包的姑娘们,登楼的登楼,串街的串街。大云寺的钟鼓楼,挽着云的胳膊。那口传说声震百里的钟,被人们敲了又敲。五月端午,这口非金非银非铜非铁非锡的钟,丝毫不知疲倦。一钟响彻,敲出的是对安康吉祥的期盼。
端午节是否能互致安康,似无记载,原由是有祭祀仪式的节日不能互道快乐。
但快乐一如既往地挂在每个人的脸上,藏在每个人的心中,缀在挂于门口的杨柳间,也传导在王哥们的唱词中。
有人的地方,有节的地方,有美食能引人的地方,就有快乐。
时代变了,风俗也在变化。传统的节日里注入时代气息,节日才能更好地传承和发扬广大。就像端午节,在完成了该完成的仪式后,剩下的就是放逐心情,放飞快乐。
人快乐了,节日才会快乐。